未完待续。
 
 

【忌敏】山河共度

#19忌敏系列的最后一篇辣

#感谢各位



还未出年,爆竹的红屑七零八落,把街道铺个半满。


出来采买的妇人不少,身边总会带着小孩儿,小孩子嘛,说一句吉祥话讨几个铜板糖果,算作新年彩头,便不会哭闹。


原本打算去“周公解梦”,镇上娃娃都喜欢那个疯疯癫癫的大叔,善哄孩子开心,解梦也能解出个一二。可这周公今日歇业,门柱上还飘着白绫。


妇人心内咯噔,忙拽着娃娃调头,想着要不去“晓月客栈”打点梅子酒回去得了。何曾想那掌柜的也正合上门,摆明不做生意。


“诶,你们这是怎么了?”


镇上的人都知道,这几家铺子的老板都是好友,常来常往地喝酒,若是有谁犯懒,总有一家会风雨无阻地开着留他吃白饭。一来二去,互相赊的账都算不清楚。像今日这般都不开张,确实少见。


“主家新丧,正月不接客。见谅。”掌柜这般说完便在屋檐上悬起白幡。


妇人抬头一看,那些相熟的铺子竟接连挂起白灯笼,随风飘扬。


这主家是谁,谁也不知道,一个个看着接地气得很,但底细为何还真说不上来。要说特别的,只有镇上那位张大夫和他的夫人,偶尔见到他们一起饮酒,这帮江湖气的人都对他二人礼敬有加。


“这大过年的……节哀。”


掌柜一颔首,想起什么又道:“对了,还请转告邻里,清明私塾停课,青牛医馆这段时间怕也不会有人。让孩子们在家好好温习,静待夫人归,若是有个头疼脑热的,小店有位云游大夫,可信。”


“那先生几时回来?”娃娃脆生生地问,小朋友不喜功课,但喜欢漂亮姐姐。


掌柜只笑着摸摸他的头,没有回答。




武当山门大开,各派掌门陆续上山吊唁。清风明月在山门守着,周芷若到时本想安慰一番,却见他二人神色淡然,并无凄惶,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,只率众行礼,在簿上记了名。


墨迹未干,她前后翻了翻,五大派虽还未到齐,但留足了位置,剩下的除了丐帮,就是些小帮派。


也是,她找什么呢。且不说江湖上已无明教,即便有,也不会有那人的名字。


她放下名簿,抬头晃神之间,见另一条山路上也有引路的道童,身后随之上山的是戴着斗笠的两个人,看不清脸。


“那边是……”


明月轻移步子一挡,清风则不动声色说道:“大师伯交待了,五大派是客,自当以正门相迎。至于太师傅的至亲,则当另外安置,毕竟不是江湖中人,以免唐突。”


周芷若不置可否,只随口应了“宋师伯考虑周到”,便不再多问。倒是身侧新进小师妹发出疑问:“张真人当世高人,可从未听说过他有至亲呀?”


周芷若不答,心里却明白,这世上能称得上张真人至亲的,除了武当七侠,又还能有谁呢。




“小师叔小婶娘,请随我来。”


张无忌和赵敏摘下斗笠,跟着墨竹往前。去的却不是灵堂,而是后山,张翠山夫妇所在的后山。


天边飘起雨,墨竹领二人走近便自觉退去。朦胧间坟前只有二人,俞岱岩端坐在轮椅中,张三丰一身白袍,席地而坐,皆未有遮挡。


“来啦。”


张无忌疾步走到张三丰身前,握了握他四肢,确认并无大碍后搭上他的脉,拧眉仔细探着。


“细雨伤身,我去拿把伞来吧。”


赵敏拦道:“无碍。倒是三师伯你,才更应撑伞。”


俞岱岩亦摇头,甚为无所谓,道:“你和无忌并无过多惊讶之色,看来是猜到了。”


“也是刚刚才确定太师傅无事,只是我不明白为什么。”


“敏丫头,”张三丰呵呵笑道,“你又猜到啦?”


其实二人得到消息时均是内心悲恸焦灼,赵敏虽觉察出怪异,但也是在行至半途才与张无忌说起,毕竟张三丰是张无忌最为爱重的亲人,至于此刻,她更生出些无可奈何。


“只是没想到会有人亲自操办自己的身后事罢了,太师傅,您可真是当世第一人。”


“好啦,”张三丰拍拍张无忌的手,让他不必再探,“我无事,不过无忌你也该明白,我左右也不过几年光景。”


“不会的,太师傅身体康健,还有许多许多时日。”张无忌紧紧握住他苍老的手,想要抚平沟壑褶皱,奈何时光逝去,终究是如流水般留不住了。


“孩子,何必自欺欺人呢。”


“那您又为何要上演这么一出呢?”赵敏问道。


张三丰笑如顽童,侧头道:“你还没告诉我,你是如何猜到的?”


“起初我也不觉有异,后来一想,您一生淡泊,修的又是无为之道,即便真的身故,也不至于如此大肆操办。而我和无忌,也不应与其余五派同时到达,毕竟往日旧怨,狭路相逢,只会徒增烦扰。不过……这些都说得过去,是方才墨竹带我们上山我才更确定了一些。这里是爹娘安眠之地,而大殿的那些人当年都有份逼死爹娘,决计不会来此,这里很安全。所以……太师傅,可是有什么话要嘱咐我们吗?”


张三丰沉默片刻,看着张无忌,又好似在看着他身后已故去十余年的爱徒。


“你二人已非江湖中人,唤你们前来……实是难为。”


张无忌连连摇头,握着太师傅的手更紧了些:“何来难为。何况……江湖并无边界,只要心有所系,就仍处江湖之中。太师傅,我们并不是怕事的人,可是您得告诉我,究竟发生了什么,您要非走不可。”


“武当,”良久,张三丰沉沉吐出俩字,“我毕生求道,不想百年身后,让武当子弟卷入是非斗争之中。”


张无忌疑道:“怎会?如今天下已定,武林纷争俱休。武当素来无意争做六派之首,是非斗争又从何而来……难道?”


张无忌闪过一念,赵敏亦迟疑问道:“……朝廷?”


“可是理由呢?招安?”


“也许……”赵敏道,“也许并不需要理由。”


张三丰哈哈大笑,招手唤赵敏:“来。”


赵敏遂快步过去,乖巧蹲在张三丰身前,他握着二人的手交叠在一处。


“敏丫头,你自幼在朝堂上见惯尔虞我诈,此番朝廷来人,我思来想去,唯有你能应对自如。我知如此对你甚为不公……”


“不是的,”赵敏宽慰道,“太师傅,我都明白。您若让我置身事外,那才是真正的不公。”


“好,好……既是如此,我便可放心了。”


“可您要去哪儿呢?等事情了了,和我们一同回去不好吗?”张无忌眼中含泪,不舍与不忍一拥而上。


“孩子,不必再劝,我这大半生看似声名显赫,能守住的人却不多……你爹你娘,声谷,青书,还有……哎,我也是时候要去寻求我的道啦。无忌啊,你要记住,天为道,地为道,道在心中,也在万物。世事与人,都不必太过强求执念,无常,方为常。”


“是,”张无忌吸吸鼻子,敛去愁绪,郑重道,“孩儿记住了。太师傅,孩儿当年说过的,有孩儿在,无人能扰武当。这话今日,往后,都依旧作数。既然您心意已决,就让孩儿送您一程吧,好吗?”


幼时他伤重,命在旦夕,太师傅龙钟的后背是他唯一的依靠。如今至亲老去,他能为他做的又剩几何。


“这……”


“师傅,这是无忌的一片孝心,况且由他送您下山也最为稳妥。”


“是啊,”赵敏接过俞岱岩话茬,“现在知道我和无忌已到达武当的人并不多,若是几位师叔伯相送,反倒令人起疑。太师傅,您就别和无忌客气了。”


赵敏故作轻松,张三丰知她心意,自然不再拒绝。


“敏敏……”张无忌扶着太师傅起身,欲言又止地喊了句。


赵敏知他心中所忧,安抚地闭了闭眼:“放心,交给我。”


“等我回来。”


“嗯。”


雨丝纷飞飘扬,一老一少相携而去,却无一人诉说告别。


“斜风细雨……不须归。”俞岱岩喃喃自语,远走的故人,他总是在原地相送的那一个。留不住,也走不得。


他望着前方,对赵敏说:“到底还是要辛苦你了。”


赵敏不以为意,只拂去雨雾沾湿的发丝,浅笑道:“谈不上辛苦。因为我也很想看看,普天之下除了我,还有谁敢在武当造次。”


俞岱岩闻言一愣,终是笑了出来。




距“出殡”还有几日,武当上下以宋远桥为首,白日里有条不紊地招待宾客,夜半时则在后山排兵布阵。各派偶有听闻后山刀剑之声,无一不被“那是我们五师叔和五婶娘在切磋武艺呢”给吓了回去。而始作俑者之一——他们的小婶娘,正和始作俑者之二——六婶娘在屋里折着“出殡”那日需用的纸花。


“嫂嫂,一会儿我让明月把吃食送房里来吧。”


“何必麻烦,我与你一道出去用膳便是。你还当我是金枝玉叶呢?就算我还是郡主的时候,也不少和手下喝酒吃肉的,没那么多规矩。”


赵敏浑不在意,杨不悔可在意得很:“倒不是这个,我答应无忌哥哥的了,得照顾好你。如今五大派都来得差不多了,我这不是怕……”


赵敏却没有抓住重点,懵懵懂懂地问:“张无忌什么时候让你照顾好我的?”


杨不悔虽已为人母,但自小被养得极好,仍旧少女心性不减,像只小狐狸似的调侃赵敏:“当然是送师傅下山前啦,那紧张的哟,你可真是我哥哥放在心尖上的人呢。不过也是,武当就你我两个女眷,自当还是我能照顾好你。”


“你别听他的,我有手有脚的照顾什么,”赵敏心里甜,但绝不会表现出来,“话说回来,你也不用担心五大派的人,我与他们确实有旧怨,而且还不小,不过且不说时过境迁,即便他们还是放不下,也不会在武当的大日子上动手,就算动手,也总有师叔伯们在。”


“别的人我倒也不担心……我这不是怕……”


杨不悔绞着纸花,赵敏一看便懂:“你怕峨眉?”


“当日濠州城中的那一爪着实看得我心惊,加上我看你近来脸色不好,怕不是那会儿留下的病根?我实在不敢让她看见你,无忌哥哥又不在……”


“你这丫头想得还挺多。”赵敏嗔道,“你放心,不会有事儿的,至于我……应该是舟车劳顿,又担心这担心那的,我没事儿。”


“你担心什么?”


赵敏捻着纸花,低声念道:“担心来的不是兵……而是礼……”


“什么?”


杨不悔没听清,赵敏也不予细说,只问道:“对了,何时出殡?”


“三日后。”


赵敏点点头,忽而眼前一花,再看,又无事了。




“出殡”前夜,武当众弟子轮流守灵,赵敏与杨不悔也在其中。待到天光大放,张无忌仍未回来。


“嫂嫂,你再歇一会儿吧?”赵敏精神不济,天亮前便被杨不悔逼着去后堂歇息,可她心里装着事儿,百般闲不住。


“不行……无忌不在,若我也不在,朝廷来人势必起疑。”


“可我看你这脸色……”宋远桥在忙,张松溪注意到这边动静,便自觉过问,“无忌到现在还没回来,也不知会不会出事……”


“这点四叔大可放心,当今世上能伤他的,怕是还未出生。”


“四弟,”俞莲舟大步走来,神色紧张,“不悔,敏姑娘,朝廷来人了。”


赵敏立时站起:“多少人?可带了兵?”


“山下弟子回报,并无带兵,只有三五人,箱子比人多。”


张松溪:“箱子?”


赵敏轻叩手指:“果然……我们先出去吧。”




大殿内各大派分坐两边,中央一人手执拂尘,后边站了几个身穿常服,却配有短刀的随侍。至于俞莲舟口中的箱子,确实大大小小十余口放置殿内。


赵敏不动声色将这一切纳入眼中,安静跪在最末位,拿一叠纸钱投入火盆。


“皇上得知张真人仙逝,甚为哀恸。为表哀思体恤,特此封赏。宋先生,还请收下。”


“林公公,这……恐怕不妥。”


“有何不妥?天子曾受张真人恩惠,一直铭记于心,以黄金为张真人塑身,方显天家之诚。宋先生推脱,才是不妥。”那人拂尘一挥,“来人,开棺,为张真人量身!”


“不可!”宋远桥等人挡在棺前,其余各派面面相觑,并不知发生何事。


“宋先生是要抗旨?那这可就是大大的不妥了——来人!”


“慢!这金身塑不得!”


“谁在说话!”


赵敏一身孝服,盈盈起身踱步至林紫阳身前。


“前朝郡主?”


“哟,不知是公公慧眼,还是天子慧眼,竟认得我。”


“前朝第一美人,要不认得恐怕很难。不过……到底是前朝了,你还是慎言得好。”


“公公这话从何说起,我这可是为你好啊。”


大内来人对赵敏手段早有耳闻,却未料她如此胆大,真为武当出头。他皮笑肉不笑道:“哦?好在何处?”


“众所周知,佛塑金身,可我太师傅修的是道,依公公之见,这真的妥当吗?”


“这些不过是……”


“不过怎么说都是皇上一番心意,要是百般推拒好像也说不过去,而且……也并无商量的余地,毕竟天子旨意嘛。”


“夫人能深明大义自是再好不过……”


“不是我深明大义,是我太师傅心胸宽广,惯不会在意这些身外之物。可是……旁人我可就不敢保证了。”


林紫阳蹙眉道:“什么旁人?”


“我太师傅活了百余岁,无病无灾,如今一朝驾鹤西去,公公不好奇是为何吗?”


赵敏噙着笑,明眸却如尖刀,戳破朝廷这帮人的算盘。


林紫阳强撑住笑,道:“为何?”


“当然是被天上的太上老君唤去下棋了呀。”


此言一出,一众哗然,赵敏不顾众人匪夷所思目光继续道:“若是让太上老君知道公公你胆敢如此冒犯太师傅老人家的真身,不要说你今天能否回去复命,即便回去了,他日恐怕也难享福寿。”


“这般唬人的话,我看也只有这丫头能说得出来。”


跪在殷梨亭身侧的杨不悔听见了,笑着轻声回道:“嫂嫂这是在拖延时间,等无忌哥哥回来呢。”


林紫阳脸色几变,呵斥道:“休要胡说八道!”


“我是不是胡说八道,公公回去便知。反正就算太上老君大发慈悲放过你,你的主子……也不会让你好过的。”


“放肆,陛下仁慈,怎容你在此胡言乱语!”


“仁不仁慈我不知道,你家陛下究竟欠我太师傅何种恩情我也不知道。我只知道,若是扰我太师傅清净,由此断了陛下求仙问道之路,你可真就只有死路一条了。”


“陛下乃真龙天子,何必求仙问道!”


“公公又何必如此恼怒。自古以来,君王想求长生不老,世代传承,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,饶是秦皇汉武也不能免俗。公公乃天子近臣,天子究竟是想报恩还是想求药,我劝你还是考虑周全些得好。”


林紫阳气极,随侍上前耳语道:“陛下说过,此女有毒,公公切莫着了她的道。”


林紫阳闭了闭眼,复睁开,换上一副瘆人的笑容。


“几句话就想威胁咱家?若是我今日无功而返,明日……前朝郡主殿下,你说陛下会不会斩草除根呢?”


赵敏全然不惧,迎上前道:“你大可回去问问你的陛下,看他敢不敢杀我。”


“我又改主意了,”林紫阳亦上前一步,与赵敏剑拔弩张,“听闻在座各位都与你有仇,先诛少林,再灭武当,就是出自郡主你的手笔。不知今日若我以黄金做赏,各位是否会助我扫除障碍,验明正身?”


话音刚落,宋远桥便以剑鞘做挡,众弟子只要一声令下,便引剑出鞘。


“在座各派都是江湖大派,早已笑泯恩仇,不会多做纠缠。何况此处并无什么前朝郡主,只有我武当弟子,公公,还是后退些罢。”


“我纵是不退,你又当如何。”


随侍图穷匕见,众弟子亦拔剑相对。


正是此时,几道虚影如电闪掠过,未有风起,未有幡动。而朝廷随侍手中兵刃皆不翼而飞,武当弟子的手中剑亦收回鞘中。


林紫阳反应未及,只见面前陡然出现一人,自己的官帽竟已在他掌心。


“太师傅仙逝,武当不见刀兵,不见血光,还请各位让我太师傅,安心上路。”


“你……你是何人!”


随即林紫阳惊骇万分地看到面前人的手松松一放,随侍的短刀已卷了刃,乒铃乓啷落在地上,一群废铜烂铁。


他温文有礼,还将官帽还予他头顶,林紫阳蓦地背后发凉。


“武当不孝徒孙,张无忌。”


林紫阳被这大名鼎鼎的谋逆之首骇然之余,竟反常地镇定下来。


“既是张真人的大日子,你为何此时才出现?”


“太师傅临终遗命,命我下山寻一珍宝,随他入土。可惜我来晚了……连他最后一面也未曾见到。”张无忌神色戚戚,赵敏尽管深知内情,也颇为心疼地绕上他的臂弯。张无忌垂眸一凝,唇边笑意只她一人见得。


林紫阳见他如此,半信半疑道:“是何珍宝?”


张无忌微微一笑,从怀中拿出一物。林紫阳定睛一瞧,冷笑道:“一个铜罗汉罢了,竟也能算珍宝?你们武当乃修道之人,休要欺我!”


“公公有所不知,”张无忌不疾不徐,张口就来,“我太师傅童心未泯,尤其这几年,天天嚷着要羽化登仙找神君下棋。而此物便是他千叮万嘱,命我一定要为他寻来,也是唯一能伴他入棺之物。我太师傅顽劣得很,若是公公有异议,执意要将黄金白银置于我太师傅棺中,我太师傅……怕是会不太高兴。”


“……”


林紫阳被他夫妇二人气得七窍都要冒出青烟,真真是信你个鬼。


“若是不信……”张无忌高声问道,:“太师傅!有人想要开棺送您黄金,还想为您大塑金身,孩儿拿不定主意,您答应吗?”


赵敏悄悄掐他,不明白这又唱得哪一出?


哪知殿内骤然起风,烛火明灭不定,白幡卷着寒风肆意飘荡。待到风声俱休,林紫阳和随侍脸上都如花猫似的添上几笔泥痕。


赵敏:“……”


这套路似曾相识啊。


张无忌道:“看来我太师傅已经有答案了。公公,还要继续吗?”


“你你……我……”


“可要留下来用完斋饭再走?”张无忌满脸真诚。


反观林紫阳,没被他盖世武功吓跑,却被他如此无辜的眼神吓得屁滚尿流,忙带着随侍落荒而逃。


而后张无忌将铜罗汉放置棺内,各大派虽心存疑虑,但见他在此,那些疑虑也太过不合常理,一切便如常进行。


赵敏这下才松一口气,转而斜觑自家男人和他咬耳朵,“张无忌,你,学,坏,了。”


张无忌一惊,撇嘴嘟囔道:“我还以为你会夸我变聪明了呢……很坏吗?”


“也……还行,”赵敏眨眨眼,“挺可爱的。反正你回来了,怎样都好。”


“是,我回来了,”张无忌牵住她的手,大庭广众他不好拥她入怀,只轻而重地说道:“辛苦了。”


赵敏慢慢摇头:“不会,我只是……”


“敏敏?”


“我只是有点……有点晕……”


赵敏两眼一黑,往后跌去,张无忌一把揽入怀中。


“敏敏!”


武当几人听见动静,一下围了过来,杨不悔最是心焦,急得要哭。


“定是这几日累着了,都怪我,我就该按着她让她好好睡上一觉的!”


张无忌哭笑不得,他的姑娘他最为了解,倔起来几百头牛都拉不住。


“大师伯,我……”


宋远桥善解人意:“你快扶敏姑娘进屋歇着,外头有我们呢。三弟,四弟还有不悔,你们也就别出山了。“


“多谢大师伯。”张无忌一说完便打横抱起赵敏,不一会儿便见不着人了。


正对面的周芷若一直望着,直到宋远桥过来唤人才回神起身。


“宋师伯……”周芷若轻声道,“节哀。”


“多谢,周掌门心意,师傅定会知晓。”


“我……我也希望您能知晓。”


宋远桥一愣,摆手道:“周掌门,很多事情已经算不清楚了,请吧。”


“可是前朝郡主,难道不是更算不清吗?”


宋远桥短叹一声,负手望着武当七十二峰。每一峰,他都曾带着幼子走过。


“一家人了,算不清又何妨。”


周芷若惨淡一笑,最后望一眼武当大殿,不再回头。




赵敏悠悠醒转之时,只觉闷得慌。头晕目眩倒是好了些,就是看不明白张无忌这等傻呆呆的表情。


“张无忌……张无忌?你怎么了?”


张无忌不说话,就那么定定地望着她,好似能望出朵花儿来。而一旁的杨不悔则是止不住的笑意。


赵敏一个激灵坐起来,杨不悔忙在她身后垫上软枕。


赵敏又在张无忌面前挥了挥手,还是没有反应。


“……你哥他这是怎么了?”


杨不悔憋不住笑,偏又一本正经道:“也没什么,就是要当爹了。”


“……你哥要当爹?谁的爹?”


张无忌被这话给弄清醒了,一丝危险的味道如山雨欲来。


“你不过就下了趟山你就要当爹了?张无忌你……”


张无忌无奈按住赵敏在被褥中作乱的腿:“爹是我,娘是你。”


“我怎么就……”赵敏愣了愣,指指自己,又缓缓看向自己的肚子,“你是说我……”


张无忌笑得温软:“嗯——”


“太好了,我真是太开心了!”杨不悔拍手道,下一秒就要蹦跶起来。


“我说你一个当娘的人怎么比他们俩还开心?”


门外悠然踏入一人,杨不悔这会儿怕是真要蹦进那人怀里去。


“爹?!”


赵敏:“杨左使?你怎么也来了?”


杨逍拍拍杨不悔的背,踱步至榻前。


“亲家的大事,我总要来看看。”


“这么说……”赵敏想起方才大殿,见张无忌一脸淡然自若,只顾为自己再三把脉,“蝠王也来了?”


“是,他们不放心,说什么都要跟来。”


“难怪你去了那么多日……”


“想想还是要确保万无一失的好,总不能把所有担子都压在你身上。”


“怎么就担子了,这算什么……”


赵敏一只手反握住他的,另一只手新奇地摸着自己的腹部。


杨逍这人精一看,便把闺女拖走。


“诶爹,你拉我干嘛呀,我还没说完呢!无忌哥哥,嫂子从现在起就在武当住下了,这事儿我有经验的!”


杨逍:“……你怎么就有经验了,看你把我外孙带得那个熊样,别误人子弟。”


“爹!”


“别闹,让你哥嫂好好说会儿话。再说,这好消息你告诉师叔伯了吗?”


“爹你老糊涂啦,我哪有师叔伯呀,都是师兄!”


杨逍没好气,直想去武当后厨借刀剁萝卜。



父女二人打打闹闹,赵敏瞧着忍俊不禁,不由开始想象张无忌做父亲的样子。然而这位准人父似乎还在神游天外。


赵敏心思玲珑,温言问道:“太师傅去哪儿啦?”


“不告诉我,”张无忌摇头,“下山后我们去了市集,给他买了一头青驴,两个铜罗汉,一个带回来,一个他随身带着。回来前我让周大哥在其后尾随,不过我想……应是没有什么用的。”


“那铜罗汉当真是太师傅珍宝?我还以为是你瞎说的呢……”


“我小的时候,太师傅带我上少林求医。路过摊贩,他一看到那铜罗汉就挪不开眼。我那时还说他像个小孩子,怎么喜欢这些小玩意儿。现在才明白,原来那是太师傅记挂了一辈子的东西。也许……那姑娘就藏身于山河万里之间,太师傅此番便是要踏破山河去寻她了。”


赵敏摸上他的脸颊,语意温柔:“我知你不舍,但太师傅求仁得仁,你也别太难过了。”


“我不是难过,我只是有些怕。”


“怕什么?”


张无忌拉下她的手,小小一双,包裹在手里。


“幼时我以为自己是天煞孤星的命,爹娘枉死,义父颠沛流离。我不敢去求什么,总怕会失去一切。太师傅是我唯一的亲人,我看他远走的时候,我就更怕了。”


“我想到你。想到你一个人在武当,一个人面对他们。”


“我从未和你说过,其实那时在行辕,我得知你差点……差点被朝廷斩首,从那时起,我就不相信任何人。”


“我不信任何人能护住你,除了我。”


“所以推开你的,也只有我。”


“张无忌……”赵敏怔怔地看着他,巧言如她,竟一个字都说不上来了。


“不过现在我不怕了。”


张无忌轻轻把她搂进怀里,过往流的泪多为苦涩,今后只有甘甜。


“老天把你送来我身边,还有我们的孩子。有你们,我便没什么好怕的。”


“敏敏,谢谢你。”


赵敏环住他的背脊,怀里的人,腹中的生命,都让她甘之如饴。


“张无忌,世事无常,但我总会在你身边。你别忘了,名山大川,好山好水,我们三个还要一起去看的。”


“好。”张无忌道,“我们三个。”


“唔……也许……不止三个?”


“都依你。”



21 Jul 2019
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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